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互联网人进入彷徨期

撰文 | 佘宗明

2014年11月20日,浙江乌镇很热闹。

互联网大佬们齐聚一堂,聊得很嗨。

刘强东说:京东要解决的是,中国社会的商业成本和效率问题。

马云「隔空」回应,阿里是要培养更多的京东,要做的是让这样的公司挣钱。

马云说:「钱多是个负担,我们企业做大,拿到钱,有什么用呢?最根本的就是帮助别人。」

李彦宏表示认同:「马云说钱多了是个负担,其实机会多也是负担。我每天五点多就醒了,我很着急。机会太多了,不能每个都做,一定要放弃。这是一个魔幻般的时代,有很多机会。我们这代人太幸运了,周围的人都做出了很多难以想象的事情,一个人真正的能力,是对不属于自己机会说no。」

听起来很凡尔赛。

但那时的中国互联网,过得本来就很「凡尔赛」:到处可淘金,遍地是蓝海,风口连着风口,机会裹着机会。实力不允许他们不意气风发。

那年的雷军也加入了「高调大合唱」:「五到十年,小米要做到全球第一。」

在场的苹果高级副总裁布鲁斯·塞维尔说:「It’s easy to say, it’s much more difficult to do。」台下观众哄笑。

雷军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用上了马云的名言:梦想还是要有的,万一实现了呢?

互联网人进入彷徨期
日剧《非自然死亡》剧照。

7年过去了,小米手机销量超过苹果,首次成为全球第二,还成为首个登顶欧洲市场的中国品牌。

可,雷军还能像当年那样意气风发吗?

大佬们还能坐在一块为「机会太多」而烦恼吗?

难。只恐双溪元宇宙,载不动,许多愁。

他们要愁的,是如何更好地活下去,是怎么抓住通往未来的船票。

而辐辏在中国互联网上的关键词,也变成了「彷徨」。

大佬们彷徨,互联网企业员工们也很彷徨。

毕竟,日子似乎越来越难。

难还不是最堪忧的,最堪忧的,是不知道难会持续多久。

01

年关已至。

去年此时,最受关心的涉互联网话题,是大厂述职、年会和年终奖。

说出来都是「拉仇恨系列」。

这跟「28岁程序员期权价值过亿提前退休」的故事合在一起,引无数网民竞折腰……表示羡慕。

今年呢?说的是大小厂的锁Headcount、缩编、裁员,是互联网人的「只有年终,不敢奢望奖」,是「年会季」没以往热闹,是有些员工最期待的年会奖品为「免裁券」……

拿裁员来说,据媒体统计,从2021年春天到2021年年底,裁员的互联网公司数量超过了35家,包括很多你想不到的大厂。

裁裁不休,互联网人时不我与的哀愁。

互联网人进入彷徨期
《逃避可耻但却有用》剧照

感受下这画风:游戏、直播、本地生活、战投板块的被优化员工在那比惨,结果在线教育从业者把板砖往自己脑门上一拍……

就年终奖来看,某招聘网站发布的《互联网人年终奖期待调查报告》显示,71.1%的互联网人在去年获得了年终奖,但仅有43.3%的互联网人认为今年会照常发放。

腾讯《英雄联盟》、网易《哈利波特·魔法觉醒》项目组的年终奖,依旧壕得让人虎躯一震。

但这么「壕」气的,也数不出几家来。

都在勒紧裤腰带、保证现金流,嚷着「降本增效」,喊着「活下去」。

想想中国互联网去年遭遇的「20年未有之大股灾」,看看中概互联变中丐互怜的模样,此刻还在写PPT或年报的你,是不是突然有点感谢领导不优化之恩?

别说宏观变化跟你无关,雪崩时,没有一个栖身其下的沙砾是无事的。

02

2021,互联网没有太多好消息。

「互联网2021」的底色是灰的。

社区团购?作为最后的「卷王领域」,经不起「不要只惦记几捆白菜」的敲打,更别说,大水漫灌模式失效,烧完VC的钱都未必能看到盈利希望。

新消费?之前被百般鼓吹,后来被「过度消费」,如今一首《凉凉》响起,赛道快速遇冷,如今,投资人可能连融资计划书都懒得多看一眼。

手游网游?别光看着几个头部的,防沉迷和版号限制影响下,增速放缓之困就摆在那。

货架电商?「双11」已经给出答案了。

直播带货?先补缴税款去吧。「薇娅很微,雪梨失血」,已告诉我们:主播无主。

手机?至少折叠屏的价格在「折叠」。

芯片?大家都缺。

造车?烧钱能烧出个「造车新势力排位」也行,要是只烧出个模型来,那很难确保不留下个大窟窿。

一个个的,都不太好过。

原因也被总结过很多次了:市场增量变存量(广告市场增速放缓是表征),旧技术周期处于尾声(多年来没有现象级硬技术创新),最强监管落锤(针对垄断、算法、数据征用的监管接连推出)……

互联网人进入彷徨期
日剧《四重奏》剧照。

大厂不好过,员工也难捱。

揆诸时下,大厂们在找增长「新曲线」,员工们在找转型「新方向」。都在求「新风口」若渴。

元宇宙是互联网下一幕?这好是好,就是离现实太远了,谁「炒」这概念,看着都像是要对韭当割。

产业互联网在前方?那得以稳求稳。

都不是一服下能立马见效的「药」。就目前看,苦日子还得过下去。

对互联网人而言,如果非要说有好消息,那或许就是——

「大小周」渐成历史,996也开始退场,显性「内卷」正挥手说bye bye。

共同富裕和反内卷火力齐开,996正中枪口。有些大厂员工终于因此「喜提」双休。

也得看到,不是所有员工都对此喜闻乐见。有些大厂员工,宁可在996里哭,不愿在955里笑——他们未必喜欢996,但更不喜欢「想996而不得,只能在955中无班可加」带来的工资缩水。

前些年里,部分怀着期权变现预期与财务自由念头的大厂员工,早就预支了几年的支付能力,凑出了大house或学区房的首付。收入一降,房贷与其他负债都要抗议了。

更何况,996没了,伴随而至的未必是「以正当休假替代摸鱼划水」,可能是白嫖式居家加班。

03

互联网人已进入彷徨期。

他们的彷徨,是「结构性」的。

「35岁危机」,是老问题了。

还有不少新问题,比如:

自己所在的行业,会不会像教培那样突然熄火,或者快速转衰?

互联网企业的「没有余粮」,会不会让自己的收入再缩水?

大厂「挨打站直」的舆情境遇,会不会向自身继续传导?

制造无效努力的隐性内卷,会不会接着将自己困在「新系统」里?

互联网人进入彷徨期
日剧《四重奏》剧照。

这些忧虑,是跟互联网的处境同频共振的——互联网终归首先是互联网人的互联网。

互联网迎来「中年危机」,互联网人也就很难「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,没有一丝丝改变」了。

从大厂造富效应衰减,到下午茶、免费就餐福利被取消,待遇逐渐「泯然众业矣」,都没给太多时间缓冲——变化也就发生在这三两年内,搁谁谁都有些心理落差。

所以,「西二旗」的酒馆里,那时互联网人有梦,关于「互联网+」创业,关于融资IPO,关于变成下一个乔布斯。现在大家深夜饮酒,杯子碰到一起,都是梦碎的声音。

所以,有些话题的热度自然会升高:

「大厂程序员决定去考公」

95后拿着大厂offer考公务员

我之前写过,大厂仍是「白富美」,认为说大厂不香也是「五环内视障」——它跟体制内以外的职业比,更具竞争力。

但互联网的吸引力被铁饭碗打败,很多人把进大厂说成「下海」、将考公成功说成「上岸」,本就说明了很多问题。

04

值得一说的是,当下互联网的主力是90后。

而90后也许正是这个社会最容易彷徨的一群人——夹在「知识创富」大门尚未关上的80后和许多背靠父母少了购置房产压力的00后中间的90后,职业困惑与社会迷惘往往会纠结在一块。

佛系、丧文化、躺平等议题,就都是围绕90后的行为面向发散开来的。

网上流传一句话,形容他们的境遇:当他们开始研究区块链的时候,币圈挂了;当他们想加入俞敏洪的大军时,教培团灭了;当他们开始写公众号的时候,流量危机了……

这有些放大化了。哪代人都有哪代人的泥泞和坦途,90后的前途不一定跟币圈、教培、公号绑定。

互联网人进入彷徨期
日剧《徒步7分》剧照。

但@晚点LatePost 2019年的那篇《当90后遇到互联网末班车》,说得依旧挺对:

90后或许是「中间不适的一代人」,刚工作时处在蓬勃的顶点,工作几年后突然滑坡。他们或许是宏观经济L型走势转角处阵痛的一代,他们是需要自我调解情绪的一代人。

他们听着马云、俞敏洪的演讲给自己打鸡血,可打到后来,发现精神导师们被锤了。

他们原本想拿着「互联网世代」的号码牌,登上互联网这辆快车实现阶层追赶,却发现车辆降速了。再一看,这是信息互联网的末班车。

事实上,相比起身边人,90后能挤进互联网大门的,已经算不错的了。可对不少90后互联网人来说,他们前有80后作为中高层把持着管理岗,后有「35岁危机」驶来和00后新势力追赶,身处其间,一步一步,还得拿捏。

他们如干柴,彷徨如火苗,很容易燃着。

05

彷徨有时是寒冬里的「取暖靠抖」,有时是柳暗花明前的「山重水复疑无路」。

互联网人的彷徨,不过是互联网产业在时代里沉浮的投射。

就像破除内卷需要「做增量」一样,驱散彷徨还得互联网的前景变得明亮起来。

产业破局日,彷徨散开时。

至少预期会稳。

互联网人进入彷徨期
《打工仔的梦想房》剧照。

破局钥匙,或许就藏在ALOT和产业互联网里,或许就藏在硬技术突破和元宇宙前瞻性布局中。

有科技从业者说:今天的技术应用是20世纪中叶开始积累的——1946年计算机发明、1958年现代集成电路创造、1965年摩尔定律提出、1969年Internet出现。这一代人要创造下一代革命的科学基础,更需要戒掉膨胀和自负,需要耐心。

或许用不着「伯纳斯·李发明万维网」这类大到能撬动信息革命的突破,许多正在酝酿中的革新性新技术,也能撬动海量机会。

时间会给出答案。

06

梭罗说:挨过了冬季,便迎来了春天。

对互联网人而言,首先得避免冻溺在冬天。

不妨做长长板,加衣御寒。

但毫无疑问,最重要的是「挨」——挨到冰融,挨到雪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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